两本《东方既白》

2017-02-13 15:06:47来源:四川在线编辑:梁庆

世间有些事情也真是巧得出奇。巧,在佛家看来,也就是缘了。人有人缘,书也有书缘,人与书的机缘凑在一处,也就有了故事——两本书同名《东方既白》的故事,即属此类。

这两本同名异作的《东方既白》,一本出版于1993年6月,是我的艺术论文集,我还给它加了一个副题《华夏艺术:回顾·比较·反思·展望》,出版者是天津杨柳青画社;另一本出版于一年以后,也就是1994年6月,作者是著名美学大师王朝闻先生,这也是一本艺术论文集,出版者是重庆出版社。两本谈艺术的书,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选用了同样的书名,这本身就已经够巧了,更有趣的是,我和王老之所以选用这个书名,又都是源自同一位艺术家的艺术理念,或者说是受到同一位艺术家的启发——他,就是著名国画大师李可染。

关于我这本《东方既白》的书名之来源,我曾在该书的序言里作过一段专门的说明:“书中贯穿着我的一个强烈信念,那就是‘未来的21世纪一定是东方艺术崛起的世纪’。正是为了体现这一信念,我才将本书定名为《东方既白》。书名的题字出自已故国画大师李可染先生的手笔,在这幅题字的原件上,可染先生还特意加了一段跋语:‘人谓中国文化传统已至末路,而我预见东方文艺复兴曙光。因借东坡《赤壁赋》末句四字,书此存证。’这段警语,不啻是对本书主旨的画龙点睛。”

说到这幅书法作品,本是可染先生题赠给他的得意门生范曾先生的,我曾在范曾先生处看到过原件,一横一竖写了两幅。当时我就被可染先生的那段跋语深深震撼了。因此,当我的书稿编辑完成,编辑与我商量书名时,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就叫《东方既白》!”编辑当即认可。不过,如果要使用可染先生的手书字体,必先征得原件持有者范曾先生的同意,而当时范曾先生正在法国旅居,我岂敢贸然使用?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范曾先生写了一封信,希望得到他的许可。令我感到惊喜的是,十几天后,一封发自巴黎的来信寄到我家,里边不但有范曾先生的亲笔回信,慨然答应了我的请求,还随信寄来了可染先生原件的两张复印件。我的一本小书的书名,竟然凝聚了两位艺术大师的翰墨因缘,这实在是我的荣幸。一年以后,范曾先生回到国内,我向他当面致谢。他又把一个篆刻家专门为他刻制的“东方既白”印章转赠给我,而那印章上面的字体,依然是可染先生的手书。

王朝闻先生的《东方既白》一书,是我在深圳购得的。翻阅一过,发现他的书名直接取自他书中的一篇文章,而那篇文章又恰巧是他为《李可染书画全集》所撰写的序言。文中刚好也有一段对“东方既白”渊源所自的阐述:“借苏东坡《赤壁赋》里那句‘不知东方之既白’,以‘东方既白’四字为章印,表现李可染对中国画前途的乐观估计。他的这种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还表现在1987年的谈话里:‘当前西方文化虽有席卷世界之势,我坚信以中国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将与之抗衡。’”由此可见,我与王老在选取书名时,都是以李可染先生的艺术理想为归依的,我们与李可染先生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1999年4月28日,我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了《王朝闻集》的首发式,第一次见到了仰慕已久的王朝闻先生。那次见面虽没有与王老深谈,但却有缘结识了《王朝闻集》的特约编辑崔自默。我把自己的那本《东方既白》赠送给自默兄,他一见书,既惊且喜,当即提议:“你与王老互赠一册,如何?”我当然同意。三个月之后,我为拍摄一部电视片的事情再次来京,终于有机会与自默兄一同拜望王老。那天天气很热,王老只穿着一件背心,正在伏案写作。我们的到来,使老人家得到了小憩的机会。我把自己的那本《东方既白》赠送给王老,老人家一看到这本与自己的著作同名的书,不禁笑逐颜开,连声说:“太巧了,太巧了!”他简单地翻阅了一下我的书,笑道:“我们俩的书,看法基本一致,都是源自李可染先生的观点,咱们看来就不用吵架了!”王老的幽默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然后,王老便在他的那本《东方既白》的扉页上,题写了一段长跋,文曰:“中国有一种传统的说法:无巧不成书,侯军君出版一本论美术的书,名为东方既白,与我的一篇文章和一书名不约而同。‘东方既白’一语出自苏轼的《赤壁赋》,画家李可染也爱此语,亦巧。”

于是,这本《东方既白》就成了我收藏的签名本中的珍品。(侯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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