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禾

1

应该起草一部律法范式
从外形、骨架、材料、工艺，到工匠之手
制订出数字化标准
让新的建筑在时间中永恒
而不是拆除或消隐
几百年后再被考古和发现。
要革除榫卯，把钢铁锻打出流水
而砖泥的河流竖起
如灯塔，劳动者把它和新婚的娘子
一起扛入洞房

2

去建筑一座宇宙中心歌剧院吧
不是贝聿铭的贝壳，T.冯·汉森的
金色大厅，也不是安德鲁的国家大剧院
如月亮环绕地球，带动大海潮起潮落
第一场演出座无虚席
舞台中央却只站着一只蟋蟀歌唱者
它拎着自己的嗓子
越过穹顶，用翅膀的摩擦
唱出宇宙的美声……哦，万物的倾听。

3

如何竖起一架柔软的梯子
直抵海底深处
而愈向下愈明亮
把我们带回母腹去，重新生出鳍尾
我们游动身体的线条
向海底的旅程里听见音乐轰响——
弯曲的天空，锈蚀的铁器、铜器、石器
我们用盐结晶
一个光明共和国和信仰的教堂。

4

越来越高的大厦
被太阳风俘获
它遮挡了我们的视线。“不能再高了……”
而入云的塔吊
继续升起来
挂壁的工匠像硅基蜘蛛人
擦拭着宇宙的记忆——这钢筋水泥的积木
当然，你也可以
命令树木和野草疯长，众鸟入林
成为出没的虫豸
但要留下鸡鸣犬吠
留下太阳和月亮在我们左边和右边
伸手就能触到开关。

5

把一亿鸟儿放入鸟巢体育场
把太平洋斟满中国樽
如果还不够，就把太阳
切成瓜果拼盘，建筑一座宇宙火宫殿
给埃菲尔铁塔插上翅膀
拧紧自由女神的发条
也可以移走安息在西敏斯的莎士比亚和牛顿
把扎哈的航站楼移去月球背面
在故宫地下复制一个故宫
放入一百幅《千里江山图》
万园之园的残垣的确有碍观瞻
拱出石缝的牵牛花，用香气替我说出一切。

6

还要把更多EDR建筑从纸上
搬运到大地，建筑呵建筑，以加增
地球的质量，防止它脱离太阳系的轨道
你知道的，再多的梁思成林徽因
也不能阻挡人民把铁镐举过头顶
但可以建筑更多的城市——
它们八方透明，所有入住者
不再拥有个人秘密，文字记录
依敏感程度分级标注，街上的行人
必须有碳基或硅基的明显标识
不可以施放更多二氧化碳
也不可以在春风里生出落叶的百转愁结
你选择在写字楼里终老
执一只高脚杯，醉个昏天黑地
但当你落回尘埃间，必像胜利者凯旋。

7

“……哦，那个年轻建筑师受苦了。
他大脑里的陀螺越转越快，
携带他的建筑史册，每天打卡我们荒芜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