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纯荣
我向来以为,这些默不出声的事物,其实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它们暗暗地生长,用根系打通大地与生命深处的隐秘。而这些暗流涌动的秘密,从来都在我们身边客观存在并真实发生着。
丝瓜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屋门前的空地,随意插几根木棍、搭几截竹枝,几番春风化雨、夏雾回潮,藤条上的黄花很快便开得惊喜,修长丝瓜就会赠你一个丰盈盛夏。
事实上,夏与秋的交接处,总是界限不明。正如秋后的瓜藤依旧坚韧,每天坚持开放的小花朵黄得那么鲜艳。总有那么一两个丝瓜,因为肥大叶片遮挡而幸存下来。某个阳光热辣的午后,当你拨开叶片与它遭遇,便有意将它留在藤上,就像夏天还未过去的样子。
当南方的秋天终于褪尽暑热,瓜藤上已经不可能再开花了。靠着叶片庇护的幸存者也不会再无限生长,渐渐枯干的体内,种子已为明年提前安放好再来一遍生长的梦想。
把籽粒完全倾倒出来,并非就变得一无是处。很长一段时间,绵韧内瓤将被用于涮锅洗碗,继续完成此生的使命。当它挂在干爽的土墙上,沥下来的水珠一滴一滴,像在讲述关于母亲与家的生动往事。
毛枇杷
老家的屋前屋后,生长有十来棵毛枇杷。其中,有的风华正茂,有的较为幼小,几棵老树正是我亲手种出来的。在乡间的日子,我们一起快乐成长,共同拥有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这种未经改良的本地枇杷,果皮表面覆有一层浅淡绒毛。它的叶片宽大、个头小巧,若与当下市面常见的良种枇杷比较,实在太不起眼,在乡村初夏却是一道特有的风景。
认识毛枇杷,先要从尹家表婶的病情说起。记忆中,表婶似乎从未健康过,尤其哮喘最为严重。几十年来,她家火塘总是煎熬着浓稠的中草药,其中必有一味枇杷叶。为了配药所需,表叔专门去邻村移回几棵枇杷树,让我们也因此见到嫩白的枇杷花,吃到了橙黄的枇杷果。
此外,山下道班院里也有几棵高大的枇杷树,每到初夏便硕果累累。
当年水果稀缺,总是未及成熟就被采摘。好不容易有几颗毛枇杷熟透了,吃掉甜蜜果肉剩下的果核,我们可不舍得扔掉。于是,屋旁空地与石缝,成为果核新生的温床。它们的生命力实在顽强,两三月便破土而出,两三年即实现春花夏果景象。
表婶过世那年,将近八十岁,寿命高过了村里很多老人。我相信,一味枇杷叶传递的力量,真的给了她一生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