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齐未儿:正月十五元宵甜

2024-02-22 18:49:19来源:四川在线编辑:裴蕾

齐未儿

母亲做的元宵不一样,它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食。

正月十一,母亲把糯米从袋子里舀出来,称个五六斤,淘洗干净,用凉水泡在大瓷盆里。用热水不是更容易泡发吗?她说,那怎么行?热水泡米兜汤,磨不出清爽的好糯米面。隔一会儿,用笊篱搅拌一下,等清水慢慢浸上米浆的白,时间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她把米捞出来,一勺勺贴着煮饭的大八印锅堆放好,约有一拃厚。留出锅底下一块醒目的黑,碗口大小。

第一次看到,我指着锅问:“为什么要留出一块呢?”母亲看看我,不紧不慢地说:“多余的水流出来,可以存到锅底下。”母亲拈出几粒米,捏在拇指食指间,轻轻一捻,米粉黏在指肚上。这个时候,可以把米放到袋子里,拿到磨米厂去了,磨出来的面又细又干湿适度。

正月十四傍晚,母亲做元宵。这个可以吃元宵的节日,在我家,持续三天,十四、十五、十六。

母亲和面用温水,她先拿筷子搅动,感觉差不多了,再揉成面团。这面团揉得恰到好处并不容易。水多了不行,包好的元宵容易饧;水少了也不行,抟揉不起来。好在,时间给了母亲得心应手的底气,做了太多年,这些分寸已了然于心。

母亲拌的馅料独具特色。她在碗里放红糖、白糖,炒熟的芝麻、花生碎。准备停当,弯下腰,探出手,她摸索着慎重地从橱柜角落里,拿出个墨绿色小玻璃瓶。里边的液体不多,气味却浓烈,香甜得冲鼻子。她用筷子在里边点一点,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到碗里。立刻,芳香四溢。一碗红糖馅料,只此一滴。

灯灿灿地亮着,母亲盘腿坐在热炕上。她面前铺一块布,面盆、馅料碗、准备放置元宵的大盘子,都放在上边。

从面团上掰下一块儿,按压,形成凹陷,放馅料,合到一起,用力捏,揪掉多余部分,不断揉抟,成个光滑的球形。我看着有趣,也捏起一块面,按成个面饼,托在掌中,放了馅料,学着母亲的样子捏到一起,转来转去,眼看着元宵大功告成。没想到,一个不留神,面皮裂开一道缝,糖一涌而出,黏得手心手背手指头上都是,和面混到一起,分不出个你我他。这下好了,功败垂成。

母亲把我弄碎的元宵拿过去,混着一些面的糖馅抖落到碗里,又捏了块面放在我面前,说,坏了的我再弄一下,你试着再做一个。能做好。

一锅水烧开,元宵滚着跑着跳进去。灶里大火熊熊,锅里水不断翻滚,元宵载浮载沉。母亲煮元宵时是不盖锅的。她说,有一年,煮元宵盖了锅盖,等到揭开,一锅浑汤,哪里还有元宵的影子?

母亲年岁大了,虽然动作未免越发迟缓,包的元宵却一如既往地好吃。这几年,集市上、超市里多了各种各样馅料的元宵,吃着也软糯,也香甜。惦记她辛苦,我们买了不同牌子,不同口味的元宵拿回家,让她少些劳作。

可父亲说,母亲做的元宵,又好吃又筋道。与买来的相比,母亲的元宵一个足有两个大,又紧实得很,皮厚馅足。这样的元宵,煮熟费火,吃起来却香糯,甜得别具一格。从中间夹开,每一半,还是齐整的样子。

吃元宵的嘴,被母亲养刁了。从那儿以后,母亲坚持自己做。没想到,还有人如我们一样,喜欢这口儿。那一日,弟弟的朋友念叨,想念家里做的元宵,有咬劲儿。偏自己又不会。母亲听说,包了二十个,放在盆子里,让弟弟送过去。到了第二天,他们特地跑到家里,向母亲夸赞元宵好味道。

是多年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做元宵,馅料也可以有那么多种。栖于天南海北的朋友说,馅有放桂花的,也有放了豆沙和菜肉的,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包。元宵吃法也不少,可以干蒸或者油炸。

正月十五晚上,处处华灯闪耀。母亲带着我们到街上走百步,看到大树,伸臂抱抱,可以把病丢出去,一年壮壮实实。

后来她又笑着说,也是为了遛遛食,吃了一肚子粘货,不那么好消化。

这是村子里最热闹的夜,大人小孩儿,都在街上逛。左邻右舍遇到了,结伴说着笑着走走。晃着红灯笼的孩子,一脸得意的笑。也有娃娃手里提着个玻璃瓶,里面蹲半截蜡烛,拿个木棍一挑,一样照亮眼前的路。

月亮明晃晃地挂在高天上,白胖白胖,像母亲包的大元宵。想来,必定也是香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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