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胜
汉源县九襄镇是一个生机勃发的地方,是四川首批“省级百强中心镇”。诸葛亮曾这样评价这个地方:“天下绝收,此地半收;天下大乱,此地无忧。”
从雅安去九襄,经荥经向汉源方向进发。车行隧道中,虽已无数次往返,但每次依然感觉到在山体行进的激越之情。仅用10分钟,即可穿过泥巴山。荥经这边还是阴雨绵绵,车出泥巴山隧道,阳光立刻洒满道路。阳光免费,春色满路。最让人激动的是,这儿可以真正感受“十里不同天”。以前翻越泥巴山堵车的种种不堪,皆成历史。
下了高速,路边的黄牛肉火锅店,一家挨着一家,店招也都大气如当地彪悍的民风。有时生意太好,就让顾客去洗点蔬菜,老板们就是主打一个不吝。菜品丰富,菜量亦大,老板豪爽,物价感人。
此时,果树的花已初开,菜园地一片翠绿。远处,偶有菜花的黄,还没有彻底绽放。天空是湛蓝的,风声微动,树下人影晃动叠加。牛肉飘香,慢慢弥漫了近处的田园菜地。每个人都可以大声说话,每个人都像是置身于沉浸式田园剧的某个角色。
无须多说九襄的花椒,也无须再多说九襄一年四季的水果,更无须多说九襄种了水稻再种的大蒜。单单是这样的田园就餐画面,就有强大的蛊惑人心的作用,可以让平日谨小慎微的人也变得豪放自如,让人们短暂地忘记自己狭隘的内心。
我很想这样靠近九襄,靠近世界。溪林掩映,人声嘈杂,烧烤处处,香气四溢。可能在一些人眼中,此番景象无品位,但它的确是有滋味的,如同九襄很有名的臭豆腐一样,那种烟火之味,无可替代。
建于清道光年间的九襄节孝石牌坊,高宽皆三丈多。牌坊上有阑额12面,檐坊13座,浮雕168幅,雕刻着传统戏剧48本,戏剧人物271个。牌坊的建造与清代九襄街上一个叫黄体诚的秀才有关,他当上“贡爷”后,请旨建贞节牌坊旌表其母、嫂。石坊中抱鼓上有《今古奇观》里“戏柳翠”的场景,柳翠的头像由掌墨师雕刻,这也是石坊的精品。最后一道工序中,如何安装坊顶成了难题。一个叫化子说“我泥巴都埋到嘴皮了”,点化了掌墨师。掌墨师用堆土法安宝顶,组织数百人,在石坊前堆成台阶式斜坡,直达顶端,把宝顶稳稳放在石坊顶端。这又是一例“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
村子里的房子修葺一新,石坊修葺一新。春来,万亩果树是新的,地里的蒜苗也是新的。站在石坊前,听着旁边播放的音乐,历史感很强的空气活泛起来了,时间变得从容起来了。石牌坊得以留存,的确为九襄增色不少。历经8年建成的石牌坊,遭受过一些破坏,主体得以保存下来,真是一件幸事。梨花的白,桃花的红,菜花的黄,构成一个花的世界。石牌坊在花的簇拥下,在蓝得无纤尘的天空下,显得伟岸、卓然,那些经历史演绎的时光,柔软又漫长。
到九襄逛古街买馍理发,到后山朴院采摘喝茶,可能是九襄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九襄老街还保留有旧日的业态,让人叹为观止。有效保护与合理开发的确是面临的矛盾和问题,也是破与立的辩证问题。在老街上逛逛,买点馍馍,小店热气腾腾,让人很想多待一会儿。路遇一坐在路边的晒太阳的老人家,征得同意和他合照一张,给他看相机上的他,他看了一眼,笑了。
经过文化馆,想起九襄的曹启东老先生。他是老街上的传奇人物,曾参加西康、云南剿匪战斗,之后参加抗美援朝,转业到甘肃支援大西北建设,上世纪70年代调回汉源文化馆工作直至退休。他热爱绘画艺术,笔耕不辍。有次县上在九襄举办梨花节,他是受邀嘉宾。开幕式前,他送作品给我,让我爱不释手。他创作了《汉源往事风俗画》《画说老汉源》等,特别是九襄老街长画卷,被喻为“九襄的清明上河图”。走过一些老房子,也不想深究它以前的故事,只是像欣赏一幅老画一样看看,就很好了。
民宿后山朴院,是策划师杨键的杰作。他在一个小学的旧址上,将其建设成远近闻名的民宿,成为乡村文化展演地、乡村旅游目的地、农特产品展交地。它坐落在梨花溪,梨花溪没有溪水,只有满山遍野的梨花。九襄万亩梨花,由溪成海。
360°通透无碍的玻璃茶室、观景露台,可将山谷景致尽收眼底。山在脚下,云在头顶。手倦抛书,清茶洗心,山风沐浴,时空无界。品茗,可品出春天的气息,也可品出时光的静好,此时也宜发呆一刻。喝了茶,可信步到果树园,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各种花那么随便开开,就开满了春天。那种随性自然,就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吧。随便开开。这的确是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地方。
当我穿梭于九襄的古街,当我凝视每一棵樱桃树,当我在牛肉火锅店大快朵颐,当我翻看曹启东老爷子的漫画书,当我在后山朴院品茗看云……套用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九襄,也许你也厌倦了世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