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莉苹

我想种地。近年来，这想法日甚一日。究其原因，许是祖辈皆是农民，对土地的亲近已经是根植在内心深处的种子，又或许是朋友圈里那些长势喜人的田地在作祟，碧绿如茵的麦田、紫红胡须的玉米、翠绿饱胀的豌豆荚、珠圆红润的大番茄、细细长长的嫩豇豆……可爱不可名状，竟不知不觉勾走了我的心。

可深居闹市，想要种地却并非易事——周围寸土寸金，连犄角旮旯都留给了钢筋水泥，想要凿个洞都难，更别说找块地下种子。何况我家也不是一楼或顶楼，更不曾拥有一个自家的院子，家里唯一可自由安排使用和土有点关系的，就只有花盆了。

对！花盆装满土可不也是土地吗？虽说实现不了稻田玉米地的壮观，但种下几颗小菜苗还是完全可以的。

于是，我打算在花盆里种地——啊，不，是在花盆里种菜！

找来一个大号盆，将泥土、营养土、肥料等按网上说的比例放入其中，把大的泥块一点点捏碎，再用小铲子开始拌土，一铲一铲仔细认真，就像农人一锄一锄用心地挥着锄头，直到整盆细土都颗粒均匀为止，再把它们分装进花盆和空置的泡沫箱里候着。

我的“菜地”已备好，就安放在阳台的护栏上。

直起身，捶捶背，伸伸腰，揉揉酸胀的胳膊，长吐一口气，原来种地也并不轻松。

春日，各种菜苗纷纷上市。黄瓜、苦瓜、辣椒、番茄、丝瓜、茄子……绿油油、嫩嘟嘟的小菜苗们在育苗杯里整齐列队，迎接我的挑选。阳光下，辣椒苗鲜嫩小巧的叶片闪着亮光；黄瓜秧摊开油绿的肥厚的小手掌；番茄苗腰肢笔挺壮实，微微透出柔和的淡紫色，那细细柔柔的小绒毛布满全身，让人一下就想到了小婴儿嫩闪闪的肌肤；苦瓜秧满身黄绿，却格外耀眼……每棵苗都好！这株瞧瞧，那株摸摸，挑了这棵，放不下另一棵，可愁坏我了。谁让我的土地那么少！最终结合摊主的建议挑了几棵。

吃过晚饭，我就正式开始栽苗了。因为从未种过菜，权且就按种花的方式来进行吧。挖坑，下苗，填土，浇水……很快，菜苗苗们都在花盆里安好了家。

黄瓜秧最快适应“新家”，看到我们在她旁边插好细竹棍，藤条便迎风拔节般往高里窜，黄绿细长的触须像伸长的手臂在空中探着，一攀到竹棍，就紧紧地抱住，这还不算，还要多缠上几圈。瓜叶也比刚开始时有了好几倍的增长，轻而易举就能将我的手掌覆盖住。一个个亮黄色花苞点缀于一片浓绿之间并日渐鼓胀起来。有的花苞轻盈地舒展开肥厚的花瓣，黄灿灿的，十分耀眼——她们只负责美丽。有的花苞身后则拖着一条可爱的绿尾巴——那是稚嫩的小黄瓜——这些小家伙儿虽然一开始只有小毛虫那般粗细，却已是浑身布满了细密的小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旁边的番茄苗发散着独特的香气，舒展着腰肢慢慢铺陈开去。墨绿的叶片迎风招展，一簇簇明黄的花朵十分引人注目。有的刚刚开放，小花朵微微张开，还有些羞涩；有的花朵却高调张扬，那小巧的花瓣因为用力过猛而向后弯曲，衬得中央同样明黄亮眼的锥形花蕊尤为显眼；有的花瓣已经凋落，只剩下翠绿的花萼直直地打开成又一朵绿莹莹的小花，如果你再仔细一点儿，顺着小花中间那根细细长长的花蕊往下探，一定会发现一粒小小的圆圆的青绿——那是正在孕育中的一个小可爱。

先前还小小的辣椒苗此时也已亭亭玉立，枝叶伸展开如一柄撑圆的小伞。叶片依然是那般小巧分明。在一片绿油油之下，垂坠着好些打开的小白花，她们犹如一个个优雅娴静的女子，一身素雅，羞涩低眉，静静绽放。微弯的叶柄饱满青翠，更衬出花的洁白。不几天，淘气可爱的小辣椒从花托中冒出了尖尖的小脑袋甚至探出了半个身子，此时的小花被他们顶在最尖端，像极了戴着一顶太阳帽。

苦瓜秧日渐强壮起来，小茄子苗也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

阳台，每日包裹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一扫过去的晦暗和陈旧，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有些时日，甚至吸引来了几只小蜜蜂上下翻飞忙碌，还有几只嬉闹的小蝴蝶前来驻足。

种菜的时光，日子都变得明媚起来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每天都用宠溺的目光一遍遍爱抚那些可爱的菜苗苗们。哪棵苗苗缺水了，哪片叶子发黄了，哪条触须误缠上护栏了，哪片叶子背面招上了蚜虫，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我们陪伴小黄瓜由一条稚嫩的“小毛虫”成长得身姿挺拔，看着小番茄由一粒小圆点慢慢膨胀到乒乓球大小，再到装满整个手掌，颜色也由青绿变为灰绿，渐渐涂上些橙色，转而橙红，直至全身都换上鲜红的华服，而那鲜艳欲滴的红色果实正是献给番茄苗最好的感恩……每棵菜苗苗都让我们看到了他们努力成长的意义。

种菜的时光，让我们见证了春天由瘦弱变成葱茏，看见了夏天由葳蕤走向深沉，欣喜于秋天的多彩与香甜。种菜的时光，时间不再是昼夜交替的简单重复，日子也不再是时间本身，因为在日子里面，融进了我们的殷殷期待。

种菜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