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过年中很有仪式感的一道程序,是大年三十,把新写的春联贴出来。
东汉应邵的《风俗通义》完整讲了个故事:“《黄帝书》称上古之时,兄弟二人,曰荼,曰郁,住度朔山上桃树下,简百鬼,鬼妄搰(hú)人,援以苇索,执以食虎。于是,县官以腊除夕,饰桃人垂苇索虎画于门,效前事也”。以后的人们,在过年时用桃木画上神荼、郁垒的画像或者写上他们的名字,贴在大门的两旁。后来演变为写吉祥语,进而发展成为对偶的诗句。再后来,春联又从木牍、竹简上面过渡到了纸上。
春联,是中国文学与中国民俗相结合的产物。
前天,作协与书法协会的老师们组织去附近乡镇义务写春联,我同他们一起,踏上了走乡村的道路。旌阳区新中镇恰好是逢场天,早上9点多钟,镇上那条主要街道就热闹起来:卖猪肉、牛肉的摊点人头攒动,新鲜的菠菜、儿菜、白菜、豌豆尖散发着清香味儿,公鸡在叫鱼儿在跳,办年货的人们手提背兜背,人来人往。我们写春联的长条桌摆在街道边上,不一会儿,就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了过来。
我一张一张铺好事先裁剪好的红纸,用手把边角压住,书法家们饱醮浓墨,在红纸上浓墨重彩地飞龙舞凤。他们灵动的姿态,聚精会神的书写,赶场人捧着春联,把我带入了昔日的回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新嫁娘的我回到老公老家农村的乡坝里。那天,正赶上过年前的一个艳阳天,生产队的队长,抱着一打红纸,提着墨盘毛笔,找到我们家让我给队上的五保户写春联。
我的字从来登不得大堂之雅,毛笔字还是自己读小学时写过几笔,那“三脚猫”的书写,怎么样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我红了脸竭力推辞。队长多会说话劝人,一夸我是大地方来的人,再写得不好也有几分看得过去;二是为五保户写春联,是做好事,是积德行善之举。话说到此让我没有退路,只好把家里吃饭用的木头桌子抬到院坝里,裁纸、磨墨、撸袖、拉开阵势,赶鸭子上架,先找来旧报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墨笔字,然后,把红纸折成写4个字、5个字、7个字的方块形状,就在裁好的方块红纸上写开了春联。
队长、老公、老公哥哥、我,几个人找历书翻春联,自己动脑筋现场编排春联,足足忙活了两个多钟头,红纸黑字泛着墨香的春联铺满了水泥院坝,初升的太阳照在春联上面,一派喜气洋洋。后来,队长带着满意的笑容捧着一大摞春联,边走边说,大年三十有春联贴啰。事隔几十年,我回老家,亲戚朋友坐一起吃饭时,有人还记得我当年写的春联给了他家一副。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得紧,我写春联的毛笔字实在太丑了。
那些春联,大门上写的内容与堂屋、卧室、厨房、猪圈门上贴得都不同,又要应景又要喜庆,祈福纳祥,平安富贵,各有千秋。如“事事如意大吉利,家家顺心永健康”可以贴堂屋卧房;“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富进家门”大门上贴起很符合众人心理;“天增岁月人增寿,福满乾坤福满门”有老人的家里最受欢迎;“心想事成百业兴,时来运转家昌盛”对于做生意的人家无疑是个彩头;“厚德载福福临雅居四季常安,春阳贺喜喜满人间百花吐艳”更是人人家里都需要。
昨天,老公的微信上有人说话,当年的队长请我们回乡村过年。他还说,要找我写春联。我在微信上回答,去镇上买春联比我写的春联好。他在语音对话里哈哈大笑,说,还是你写的春联应我们乡村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