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开

章夫的新著《1024—2024，世界第一张纸币交子诞生地成都以及千年来的世界》分为上、中、下3册（以下简称“千年交子三卷本”），50万字。

年鉴派史学的结构，纪实文学的呈现，是本书的空间与时间叙事的特征；“致广大而精微”，使本书具有博物志的趋向；严谨高深的学术话语，轻松自在逸趣钩沉描述，让本书又有对唐宋笔记风格的承继。如此，将成都交子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历史事件而加以纪实。本书综合为创新，跨界为突破，让成都纪实文学在中国文坛有了一个新的突破，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成都交子的年鉴

法国年鉴派史家费尔南·布罗代尔在《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一书中说：“货币的背后，使人感到有魔鬼在操纵。”这是章夫在本书里讨论交子“存废之争”时所引述的。实际上，为了纪实地向读者全方位呈现全世界第一张纸币交子何以诞生于四川，诞生于成都，“千年交子三卷本”不仅在书名上让人联想起布罗代尔史学著的长长书名，更是在本书的结构上受到行文方式的影响。所不同的是，本书不是历史专著，而是纪实文学的呈现，在话语上为文学的诗性描述方式，其形象性与情感性呈现为：“交子在北宋掀起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金融风暴，可谓独领风骚，无形中成为世界上第一张币，还真得拜刘娥所赐。”

本书3卷的每一卷扉页都有题写：“1024—2024，世界第一张币交子诞生地成都，以及千年来的世界”，也就是本书在结构上，叙述时段正好横跨1000年。从第一章的“从一株树的侧影，寻觅纸的方位”第一节“构树之‘恶’”，到第15章“白银时代震荡波”的最后一节“白银拖垮了大清”，著者关于成都交子的纪实文学，是以“问题史学”作为内在的探讨驱动；再以纪实文学作为外现的话语，宏大而详尽地描述了成都交子自诞生那一刻起，在其后的王朝中社会各个领域中引起的种种影响，真可谓：“铜山西崩，洛钟东应。”

著名历史学家谭继和在题为《世界语境下的交子，及其他……》的书序中，作出高度评价：“章夫先生在本书中从‘交子’‘成都’写到‘千年的世界’，也是我最为欣赏的地方。”

成都纸币交子的博物志

“千年交子三卷本”可谓是一部成都纸币交子的博物志。

此书在体例上颇为繁复斑斓，铺陈写志，既有章节，又有词条，洋洋洒洒；亦采用法国年鉴历史学派的治史方式，重视历史宏观下的历史细节，将国史与方志，专史与专论熔为一炉，以此呈现成都交子的诞生历史背景、社会背景、文化背景。

上卷《一张神奇的纸币》，从一株树的侧影寻觅纸的方位，为了讲清成都交子的纸的原材料——构树之“恶”，既有相关辞典与史料的呈现，又引清代桐城派诗人姚鼐的《榖树》诗，还引《诗经》“毛注”，再引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关于楮纸造法，还有南朝刘义庆《幽明录》中的相关资料，最后以宋代苏轼《宥老楮》一诗作结，从正反两个方面讨论构树的“恶”与“贱”，得出的结论为：“自然地、野性地、不问缘由地生长，也许就是构树的天性。”

如此，犹如楔子一般为此书定下腔调，为铺写成都交子的诞生埋下伏笔。

第一章的小标题分别为：构树之“恶”、一块贱木的华丽转身、净众寺在何方、一个千年造纸作坊觅踪、中国纸张西行路线图、一个传统造纸村庄的坚守。本章词条为：构树、蜀纸、净众寺、平乐造纸、怛罗斯战役、桑皮纸之纸。

如此行文风格，将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的纸，如同写赋一般“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以密集的知识、生物的伦理、历史风云、地理环境，详尽呈现。看似行云流水、信手拈来，实则匠心独具、浑然天成。

成都交子的笔记

为讲清楚成都交子千年一叹的金融事件，需要大量专著与专论的串联引论，析理阐释，并敞明著者观点，又以纪实文学的方式描述呈现。如此的夹叙夹议方式，让本书具有唐宋笔记的风格，以轻巧自在的笔调，描述闪亮的细节，呈现成都交子诞生前后的宏大叙事。

掌故、逸闻、故事，接近口语的笔调，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生活等多个方面，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用小人物的故事佐证‘大道理’”。本书不仅大量引用古籍，叙说成都交子为何诞生在成都的原因。如《史记》《汉书》《新唐书》《续资治通鉴长篇》《宋朝事实》《蜀中广记》等，全方位围绕成都交子生发开来，还引用古今大量案例，实证交子超越千年的强大影响力和生命力。

此外，书中还广泛介绍学界的研究成果，以论证成都交子诞生的背景。如货币史专家汪圣铎的学术观点、郑壹教先生的观点等。这些都充分体现在本书双重话语的交替呈现上，一为学术话语，一为文学话语，两种话语丝滑而水乳交融，记叙与议论相结合，在叙述事实与问题时，又融入作者的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本书的知识性、趣味性和形式的自由性，时时让人产生悦读感。如第六章“交子时代成都官员们”第二节“宋祁的成都往事”，描述了成都的休闲文化与才子官员之间的“宋祁现象”，亦如其名句：“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此处的“闲章闲节”闲笔，从另一个层面揭示了宋仁宗时代的政治宽松环境，让成都交子得以在震荡中推广。

“千年交子的智慧之道，天府之国的生存之道，东西文化的互鉴之道”，为“千年交子三卷本”的总纲要。从交子诞生事件的表层，转进其生成的局势，再深入其产生的文化结构，从历史叙事、场景描述、文献证明、事件因果、逻辑推理等，在空间轴上，转动时间之轴，从而让成都交子的前世今生得以宏大叙说，细微生息，引人入胜。

（《1024—2024，世界第一张纸币交子诞生地成都以及千年来的世界》，章夫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25年1月）

谢天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锦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