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皓
2021年,作家罗伟章的长篇小说《谁在敲门》一经问世,就以直面城乡割裂、养老阵痛、农村社会百态的方式,在文学界引起轰动,横扫各类重磅级的文学榜单。
在面对这样厚重而深刻的原著作品时,话剧《谁在敲门》仅用3个小时来演绎,改编的难度可想而知。特别是,怎么在有限的时间内展示出原著厚重而丰满立体的人物群像图,并让未接触过原著的观众看得懂,分得清,坐得住,产生共鸣,这是需要技巧和功夫的。
近几年来,中国当代作家的小说频繁被改编成话剧,在全国公演,获得好评,成为重要的文化现象,且持续升温。陈忠实的《白鹿原》、梁晓声的《人世间》、金宇澄的《繁花》、蔡崇达的《皮囊》、刘心武的《钟鼓楼》、陈彦的《主角》、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莫言的《红高粱家族》《鳄鱼》、阿来的《尘埃落定》、孙甘露的《千里江山图》等,纷纷被改编成话剧在全国公演。
文学提供的精神视野和情感价值、敏锐感受与精准表达,是话剧最为可贵的艺术资源。而话剧舞台又对文学作品的再创造与再传播,提供了多元渠道。文学作品的成功改编,也让中国观众得到更丰富多元,更极致深刻的审美体验。
2025年3月,话剧《谁在敲门》在重庆大剧院首演。3月27日,剧组来到成都,在成都城市音乐厅向观众带来一场视听盛宴。
看完剧后,我在成都地铁3号线上,偶遇一个女生。她看着我手上厚厚的原著书,主动向我咨询在哪里可以购买,并说她看了这部剧后非常喜欢。我原以为这部讲述父辈间兄弟姐妹的故事,对在城市长大的独生子女一代会比较陌生,因为它需要一定的阅历和岁月沉淀才能看懂,没想到结果却出乎意料。
这一刻,从一位年轻人的观感体验中,我相信这部话剧的改编是成功的。文学作品通过话剧演绎后,作者笔下的世界不仅在文学小众群体里流传,还能让大众群体感受到这场精神盛宴,无疑是一次跨界的成功。谁在敲门?我想,这敲开的是每个人心中对生活共鸣的精神之门。
话剧演员实力雄厚,全程采用四川方言的形式进行演绎。本地观众更能体会到原汁原味的巴蜀味道,也让原著中那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川东大地,尽可能真实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长期以来,四川话在全国观众中占有一席之地,四川方言剧目走向全国也有迹可循。20世纪90年代,在全国各大电视台播放过的《傻儿师长》《山城棒棒军》《王保长》等方言剧,算是小小地让四川话在全国火了一把。
其实,四川话属于北方语系,大部分语言在普通话普及的地区是能听懂的。近期,短剧《家里家外》采用四川方言的形式爆红出圈,更让人眼前一亮。甚至有人评价这部短剧脱离了千篇一律的重生文学、霸总文学,把20世纪80年代四川人的日常生活自然流畅地展示出来,属于“短剧中的天花板”。
回到话剧《谁在敲门》上来。方言的演绎除了拥有原汁原味的巴蜀特色,也成为一种趣味性语言的推广。如川渝地区熟知的“幺儿”“屋头”“撇脱”“巴适得板”“闹热”“吃晌午”等,在前期话剧宣传文案中出现,既是普及知识、解释剧本内容,也是对话剧的一次有力宣传推广。毕竟,在互联网群体中,四川话受众拥有十分庞大的群体基础。
这部剧的题材和讲述的故事内容,符合中国文化的传统价值观,特别是对一定年龄层的观众来说,很容易找到“自己家故事”的影子。在传统文化中,中国人的思维具有朴素的内倾性,关心自身的日常生活和亲情血脉,重视人际交往,这是我们民族天然的基因密码。
中国的人情伦理体系建立在3点上:一是理性计算(特别是利益和经济上),二是道德义务,三是情感联系。所以,在这部剧演绎的农村日常生活,关于亲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就像一面镜子,投射在普通人身上,家长里短中,更能打动普罗大众的内心。
“父亲把我们养大,把自己变老,却让我们丧失了与他单独相处的能力。”“父亲的光阴比我们都长了几条腿,每次团聚,在父亲那里,都显得仓促而奢侈。”“在悠远的时光里,总有一个时刻,门会敞开,未来会走进来,有长辈亲人在,就有童年在,没有长辈,童年就消失了,只任由时光,劈头盖脸地漫过。”
在话剧《谁在敲门》中,主创给我们带来的关于日常生活的演绎与人生沉淀的思考,让恒久、坚实、朴素的道理直击灵魂深处,震撼人心,成为国人对于家、对于亲情、对于故土的深深牵绊,也让这部剧有了更多厚重的悲凉感与深刻的思想性。
叔本华认为,人生有两大苦:物质匮乏和精神空虚。如今,绝大多数国人已脱离物质匮乏时代,但在短视频时代却陷入一定的迷茫与空虚中。在充满差异性的世界中,个体的共鸣之门就是来自创作者精心脍炙的文化盛宴,让我们有机会在浅薄的俗世中可以痛哭一场,感动一场。
我相信,这部剧的成功上演,必将把四川故事、中国故事推到更广大的人群中去,窥一斑而知全豹,敲开更多人的精神共鸣之门。
作者简介
任皓,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评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