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雪峰

晒太阳

我的鼻子是闻花香的
耳朵是听鸟鸣的
眼晴是看心花怒放的
走在杂花生树的原野上
我屏蔽了春风没有吹散
的坏消息
所有的坏消息

已经够苦了
谁也没有多余的糖
匀一勺给你
清和景明的四月很短暂
我活得像一个小动物
只管眼前
吃喝拉撒睡
每天都懒洋洋的
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晒太阳
 
活着就是好消息

今晨我听见了鸟鸣

准确地说
是一只鸟在叫
旁若无人的叫着
告诉我们
它回来了
这是三月
万木复苏

鸟儿一只一只
从冬天回来
加入合唱
加入争鸣
我不知道
它们还是不是去年的鸟
 
去年的鸟也是这么叫的
 
在春天我想给你写首诗
 
阳光无微不至
花儿开得争先恐后
百鸟齐鸣  仿佛在集体唱诗
每一条河都哼着小曲
每一座山都绿了
世界又变得可以忍受
她们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我除了站在阳光下
晒着太阳
对着千里之外傻笑
什么也干不了
 
油菜花是三月的底色
 
这铺天盖地的
鹅黄金黄
才是春天的底色
这是从泥土里溢出
向天际线奔涌的浩荡
霸气 高高在下
这个季节任何一朵野花
和她搭配
都会成为主角
她是三月熟视无睹的背景板
桃花李花梨花离地三尺
却获得最多的赞美
当她们飘零在油菜花怀里
会被一视同仁的拥抱着
所有在野的花
都睡在一张金黄的床上

如果油菜花在三月
突然撤走
春天会不会很空
我们会不会心慌

我喜欢这些树

我不能全部叫出它们的名字
它们站在路边  从早到晚
 一步都不离开原来的位置
好像对什么不放心
我更喜欢它们在春天的表情
每一片叶子 由嫩绿到翠绿到碧绿
闪闪发光 让每一个树下经过的人
都忍不住抬起头 多看两眼
在那一二秒钟  有的人不想死了
有的人会觉得  人间值得
想把这些树搬回家
有一天黄昏 我看见一个男人
抱着一棵树在哭
真好啊  当这个世界无依无靠时
还有一棵树 像亲人一样 让他抱着

醒得越来越早

有时候醒来
连鸟都还没叫
比如此时 凌晨还不到五点
那些醒来的鸟
站在树上
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都把这首诗写完了
也没有一点动静
 
清明节
 
天上的亲人
离我们越久
我们离他们
一天天的
就会越来越近
 
每到这一天
我们  又近了一步
 
在春天
 
就该轻薄些
就该颠狂些
就该在花树下大笑疯跑
落一身花瓣
写几句花柳诗

所有长绿草的山有鱼的河
都是你的
酒也是你的
醉也是你的

再不从壳里爬出来
像一匹马踢踏生风
那就晚了

过了三月份
最迟四月
再重新回到壳里
也不迟
 
三月
 
一年里接近天堂的月份
蜜蜂的嗡嗡声高过战斗机的轰鸣
鲜花怒放 遮住了地狱的入口
青草的气息代替了死亡的气息
我代替了你  还在喝酒 还在写诗

如坠落前的朝露  如一秒钟的闪电
 
桃花笑

李花在交白卷
梨花在设灵堂
桃花
只有桃花
从第一天
到落地为泥
都在笑

她有太多的喜事
在有生之年
办不完

在草原上

明天就转场了
三兄弟喝了不少酒
我突然记起要去看一个朋友
骑着马就去了
朋友的模样忘了
回来时草原有一抹月色
刚好勾出天际线

拴好马 在帐蓬里躺下时
老二已经在炉子边睡了
老大在抱怨我
他本来想一路去
我走得太快
喊都喊不住

听着听着我就醒了
醒了怎么也记不起
他们的模样

我把他们留在了梦里
那里比这里好

一个人在油菜花田里表演川剧变脸

从头到尾
没有一株油菜花鼓掌
但一直在笑
铺天盖地的笑
无动于衷的笑

变脸的人走了
风赶过来
一大片金黄
欠了欠身

今晨我听见了鸟鸣

准确地说
是一只鸟在叫
旁若无人的叫着
告诉我们
它回来了
这是三月
万木复苏
鸟儿一只一只
从冬天回来
加入合唱
加入争鸣
我不知道
它们还是不是去年的鸟

去年的鸟也是这么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