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丨张亚斌:老院子

2025-05-13 15:32:52来源:四川在线编辑:牛霄

张亚斌

今年“五一”劳动节期间,因没有出远门的计划,空荡荡的心里总惦记着什么。思前想后,30多公里外老家的老院子则成了我寻梦的地方。

老院子就在我的老家背后,穿过竹林间的一条通村水泥路就能到达。

历经岁月沧桑,眼前的老院子已没有了往日的生气。一间间破旧的瓦房经过风雨洗礼,屋檐下已布满了青苔。乡亲们曾经亲手铺就的青石板路面已被半人高的狗尾巴草掩盖。清风徐来,狗尾巴草随风摇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味道。

固守着祖祖辈辈留下的家业,老院子曾居住着张姓、王姓20多户人家,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开始,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和南下打工潮的盛行,二十多年间,陆陆续续有乡亲们挣了钱离开老家进县城买了房,也有的在离老院子外的国道边另择地方修了新房,甚至于有的随子女去往了更远的地方。而今的老院子仅剩两户人家居住,且都属于性格倔强者,不愿随子女到县城生活的人。

清冷的院落,斑驳的墙壁,生锈的门锁……站在昔日的老屋宅基地前,心中五味杂陈,想起老院子留给我的童年记忆,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老院子里度过的。记得那时放学归来,还来不及放下书包,几个小伙伴就相约在院子里耍开了。趴在地上玩玻璃弹珠,煽纸烟盒,跳绳、斗鸡、捉迷藏……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天色渐晚,直到从庄稼地里收工回来的父母喊破嗓子,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

乡村的傍晚炊烟四起,家家户户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交错的声音。没有人发出统一指令也没有人提前预约,待晚饭做好后,大人小孩端上晚饭纷纷走出厨房,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门槛上,或蹲在门前的石梯上,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摆谈着家长里短和庄稼地里的收成。一碗红苕稀饭就着泡咸菜,再或是只放了点猪油和盐巴的青菜挂面,大人和小孩吃得格外香。晚饭后,孩子们忙着做作业,大人们继续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闲扯。

夜深处,老院子静得出奇。当有晚归的邻居打开房门,院落深处传来阵阵鸡鸣狗吠声,还有从隔壁邻居家传来的鼾声……

老院子留下了乡亲们为一年好收成庆贺的欢悦,也有每次村民小组会议上因不同意见的激烈争吵,更有家有红白喜事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办大锅菜的热闹场面。最让人值得回味的要数每逢春节,全村人聚在一起吃团年饭的祥和氛围。

每年春节,老院子就变得热闹起来,左邻右舍都在忙着大年三十晚上那顿团年饭。父亲在准备家里的年货时,也在与母亲商量,“今年院子里团年,我们家必须要端两个新菜才像样!”其实,父亲口中的新菜还是老三件,那时我们叫“干盘子”。两根自家做的香肠,几个熏制的豆腐干和流着油的咸鸭蛋。对待这顿团年时的“干盘子”,父亲格外上心,在切菜装盘时将平时马马虎虎的刀工展现得淋漓尽致。按父亲的话说,“香肠和豆腐干煮熟在改刀时必须大小均匀、棱角分明、有模有样。同处一个院子里,‘干盘子’也代表的是一个家的形象!”

站立灶台前手握菜刀,此时的父亲相当沉稳,像极了城市里酒店的大厨,生怕对手中的食材产生浪费。但凡刀下有次品出现,父亲会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扭过头来,望着同样站在灶台旁,正盯着“干盘子”馋嘴的我说,“拿一旁去吃,看你早都等不急了!”

夜幕降临,该是吃团年饭的时候了。左邻右舍端上各家的团年菜和“干盘子”在老院子的院坝里聚集,20余户人家每家出2至3道菜,整整摆了六、七桌。大人们喝着泡酒和茶水,现场评比哪家的“干盘子”货真价实,谁家在偷工减料,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长辈们谈笑风生、互道祝贺,老院子积淀了一年的欢乐都在此刻尽情释放。

在老院子里成长,与时间一起见证,岁月留给我无穷的回忆。走过春夏秋冬,经历四季风霜,父辈们正在渐渐老去,有的已步入古稀之年,有的已不在人世,不管世事怎么变迁,老院子永远是他们安放心灵的精神家园。那些儿时的玩伴如今大多已离开老院子去往远方,有的偶有联系,有的已杳无音信……与我一样,虽然大都离开了老院子,每当想起这个滋养我生命的地方,就难以割舍融入骨子里的血脉亲情。

对于老院子的牵挂,那是我一生都抛不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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