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

山道

原山的幽径，是自然的延伸
我曾用十三双布鞋测量它的弯道与陡峭

这段路径是地图的神经末梢
一对青鸟飞过废弃的老屋
截取它们背负的一切事物，南迁或东移
用元音和辅音呼叫更深的丛林

猫爪草与狗尾巴草在风化为灰烬之前
匍匐道途。父辈与祖辈歇息的石凳
蹲守在原乡的出入口，有远跋的暖意
每当我坐在上面，都感觉灵肉与这段路径
彼此相依，而路的开端通往语言的极限

稳坐于高寺遗址的荒凉
看背蛇皮口袋赶路的人
再次超越他们的背影
把山岭和原野的静寂赶下山
又挑上山外摇晃的尘世
沿途返回。我也从这里出发
用家传的口令，打开超现实的空门
我的脚步踩不住越退越远的山谷
唯有那座石凳传来遥远的号子

燕子屋
 
玄鸟拨开春的门闩，脖颈伸进堂屋
双爪还擒住来自北方那一窝雪亮的光
 
它们弓身进入熟悉的门阶和窗框
卸下飞越密林与废墟的重力和词
 
墙上的祖母笑听归鸟呢喃
像似倾听子孙们远游时的过失与托词
 
看燕子结巢，口含新泥吐纳辰光
仿佛村头的青年手持竹篾衔接爱情和远方
 
如今祖宅空荡，燕子却从不违约
用新泥更新老窝，它的凹尾上

一片羽毛配制成钥匙，打开遗落在
巴山腹地那扇低矮的房门，厮守夜雨暮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