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冲突的构建与符号化表达的纯粹极致——形体剧《水生》观后|西岭雪·戏剧评论

2025-06-13 15:06:00来源:四川在线编辑:黄勇

编者按

第十届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突破举办形式,首次走出北京,启动“乐山展演月”,从5月10日至6月10日上演《四世同堂》《水生》《了不起的你》《我这半辈子》《京报》等。川观新闻文化频道和四川日报《天府周末》“西岭雪”文艺评论版,特别邀请相关专家学者对此进行评论,以飨读者。

王琴

三拓旗剧团出品的形体戏剧《水生》,改编自小说《聊斋志异》中的《王六郎》。小说中的水鬼王六郎,因受渔夫就地酹酒之恩,以驱鱼入网为报,更因心存善念、不忍以抱孩之妇作自身替死鬼,而放弃投胎机会。最终,因善举而成为某地土地神。小说的主旨,是宣扬中国传统知恩图报及善有善报的信念。

戏剧这一体裁与小说不同,必然包含人物、冲突、环境3个要素。小说中的情节平淡自然,不符合戏剧冲突的要求。

导演在小说情节的基础上,增加了种种戏剧冲突:王六郎(水鬼)与活人的冲突,为找替身、几次推人入水;六郎与渔翁的冲突、渔翁多次阻拦水鬼害死他人;六郎与厉鬼的冲突,水鬼因珍惜与渔翁的友情,没能不择手段找到新替死鬼,以至于被厉鬼剜去双目、打残双腿、多次受刑;渔翁与厉鬼的冲突,渔翁为帮助被厉鬼折磨的六郎,以酒点燃自身,驱散厉鬼;最后,渔翁变成新水鬼,不得不推人入水,寻求新替死鬼,这一行为与渔翁曾牺牲自己救助他人产生冲突。这些不同维度的冲突,构建起了全剧的内容。

《水生》的标签是形体剧,台词的缺席并没有影响戏剧效果。符号化表达的纯粹极致,反而渲染了艺术氛围,凸显了戏剧冲突。《水生》运用了各种符号,本文就此进行阐述。

形象符号

没有传统戏剧的台词介绍角色,面具就成为极好的形象符号。

惨白的面具,是水鬼的身份符号。水鬼只是普通的鬼,受制于必须寻找替死鬼的规则;青面獠牙是厉鬼,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厉鬼,要求水鬼不得安于水鬼的身份,必须要害人制造更多水鬼,获得能量与控制感。

演员前面带着水鬼面具、后面带着獠牙面具,呈现了厉鬼与水鬼的身份交叉与关联。除水鬼与厉鬼,戴着土黄色面具的是普通人,面具上有着两簇胡须的,是水鬼的朋友渔翁。

道具舞美符号

《水生》中有着传统的道具,如酒壶、鱼竿。酒壶是渔翁的标配,也是六郎与渔翁交情加深的工具与见证。喝酒时,酒壶发出的沙沙声非常生动,表达着六郎与渔翁的交流。鱼竿是渔翁的劳动工具,也是面对危险的武器。

传统道具也可以用出新意。蓝色、红色的绸扇,在不同场景中出现,表现出不同的环境氛围与人物心情。蓝色绸扇翻飞时,模拟出水波的轻盈与起伏状,表现出人物放松随意的心情。红色绸扇在灯光的辅助下,舞出一片红光,喻示着渔翁以酒浆点燃自己、照亮江面、驱赶厉鬼的壮烈。

除传统道具的符号化表达,红绳道具的表达灵活,很有创意。两根红绳既可翻涌出波涛汹涌的水势,表现出水激浪高溺人的态势,也是限制水鬼必须遵循寻找替死鬼的桎梏。红绳还可成为刑具,成为厉鬼刑讯水鬼的帮凶。水鬼面具眼睛旁边的两根细红绳,是水鬼眼睛被剜后留下的血痕。

符号化的肢体表达

戏剧开始时,带着厉鬼面具和水鬼面具的角色,不断重复双手推的动作,以此突出水鬼、厉鬼推人入水的企图。有生人落水后,多次重复厉鬼取下代表生人的土黄色面具,交给原本带着水鬼面具的角色,带上土黄色面具的水鬼消失去投胎了,被摘掉土黄色面具的生人变成戴着白色面具的水鬼。

这些动作和行为的多次出现,显示了水鬼必须找到替死鬼才能摆脱水鬼身份,重新投胎的逻辑。厉鬼取下生人面具交给水鬼的行为,凸显了厉鬼在这一行为过程中的主导地位,为后面六郎因不忍害死人而被厉鬼折磨拷打埋下伏笔,做了说明。

六郎与渔翁喝酒划拳,双手拍腿的动作多次出现。这些不多的开心放松时刻,说明了六郎与渔翁的友谊,也证明了渔翁劝阻六郎成功的可信性。感情是相互的,六郎因渔翁的劝阻不忍心害人而被折磨,渔翁为救朋友以酒浆点燃自身救友,虽然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幕,成为水鬼的渔翁,在沉默中转身忽然推人入水,重复了戏剧开头的符号化动作,昭示着戏剧冲突并没有结束和消失。

这样极致的符号化表达,揭示了恒久的戏剧冲突,也造成了不可消除的戏剧张力,从而取得极致的戏剧效果,是一次成功的改编和尝试。




作者简介

王琴,乐山师范学院教授,乐山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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