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洪

每个热爱生命和青春的人，不会拒绝盛放的花，面对绚丽色彩和缤纷活力，我们唯有喜悦。

我无法抗拒百花带来的赏心悦目，犹爱极致的绚丽。如果没有亲见牡丹的繁华，会缺少对大自然之绚烂的感官认知。我之钟情于牡丹，在于她的色，她的艳，她的香，她的姿，她的绚烂。

没太多闲暇观赏大自然那些生机盎然的花，退而求其次，瓶花有时也可以暂饱眼福。宁可餐无肉，不可室无花。家有青花瓷瓶一只，我总想在瓶里观赏自己的春天。马蹄莲和菊花已无力卧伏在瓶沿，再昂贵的花瓶，也无法留住瓶花的容颜。世事都是这般流转变换，谢了春红，才会绿了枝干。

今春自惊蛰以来，已连续十几日响晴，气温每日逐升，大有冬去夏来的恍惚错觉。春阳正好，最宜去花市淘花换瓶。

花市里，那些轮流上市的鲜花，她们在该来的时节如约而至，该退的时节悄然散场。若没有光阴流逝的时间概念，每年买走的那一束，其实和去年、前年曾经买过的那一束没有本质区别，唯一的不同，在于岁月更迭带给我们不同的内心情绪。情绪变了，认知就随着改变，世间万物的呈现也随之变了颜色。

花铺很多，足以满足你的所需。熟悉的，不熟悉的，撩心养眼是唯一感觉，也是一见钟情的不二法则。没有人愿意掏自己的钱，买走自己不喜欢的花朵，在这里，内心最真实的审美是唯一的交换原则。

正是牡丹、芍药上新的季节。多年以来，我一直计划在清明和谷雨时节去洛阳看一次牡丹，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成行。不过，去彭州丹景山看牡丹倒有过好几回。不能去远方一睹盛容，买一束回家供瓶也不负这锦华。

拆封，修叶，理枝，选瓶，插花。牡丹本是雍容端庄之物，装瓶自然以贴花瓷瓶为佳，两相映衬，方显富丽堂皇、华贵典雅。欧阳修《洛阳牡丹记》说牡丹实为北国之物，难怪在屈原的香草香花里，就不曾有牡丹的芳容。传说武则天以君王的天威，命令牡丹提前绽放，哪知牡丹不惧淫威，甘愿被贬洛阳，难得的骨气与操守，自留美名于世。原来，花也有仙品和凡品之别，世间万物，品第的高低，人们总有评判的基本尺度。

修剪入瓶，静待花开。等待花开，就像等待一场该有的人生。风雨适时，枝头的花苞自然会绽放；水到渠成，人生的芳华不会迟来。有些甜蜜，并不是花开的瞬间，而是在等待的时间中层层酝酿。“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原来，花也知道只为知己盛开。买回的这一束，应该只有我，才了解她在时空转换里颜色的次第变化。

一夜醒来，已是满瓶倩姿靓影。两朵淡紫，两朵鹅黄，还有些白花。花瓣颜色不一，但花心皆为酱紫，花蕊一律黄色。一股特有的牡丹香，弥漫屋内，散发着活力与灵气。有此香陪伴，时光从容，大可不必烦忧，人生有多少光阴可以平静如斯，氤氲如斯？

屋内有花容与花香，我总愿停留其间，走动或是静坐，心情自会愉悦。是夜，牡丹静静安睡客厅柜头。熄灯静卧，突发异想。“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东坡的诗情花趣，虽再难以仿效，但是，何不移牡丹于床头，枕这异香入眠！移瓶入卧室，呼吸吐纳间，清幽萦绕，眉间心头，全被牡丹的精魂所笼罩，感觉气息变得舒缓而平畅，浮躁的灵魂在幽香中静谧。“天香夜染衣”，说的就是牡丹夜来浓烈的馨香，闭上眼，任凭这流香铺满占据每一个细胞。原来，生在尘世，活在混凝土堆砌的逼仄空间，我们依然可以拉近人与花草的情感距离。只要心灵相通，自然又何处不在？

人生就是一场花开。四时万物流转，无论春夏秋冬，我们总能遇到令人心怡的那款花香。大自然色香万千，又何须要人为的香氛来装点我们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