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杰
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裘山山的长篇小说《失踪的夹竹桃》,是作者少年记忆的再现和想象,是在真实经历基础上的适当虚构,是她专注于情、情动于中、跃然指尖的情感书写。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写到后来,我也分不清哪些是我经历的,哪些是我听到的,哪些是我体验的,哪些是我想象的,它们浑然一体,呼啦啦涌出来了。”这是深藏内心的少年情结的情感爆发。
该书从“我”(徐水杉)11岁读小学五年级起到14岁初三结束,横跨小学高年级,全程书写初中生活,将真实性与虚拟性相结合,写活了少年的同学和朋友。
小说共有赵小珍、刘大船、陈淑芬、蓝蓝等4个主要人物形象,性格迥异、各有特色。赵小珍是徐水杉的小学五年级同学,是徐水杉讲故事的始作俑者。一句“我喜欢听你讲话,你说话好好听”,让一直讲普通话、与当地方言格格不入的徐水杉“感激涕零”,开启了讲故事的生活。
讲故事是那个年代的童趣,既提高了讲故事的人的想象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又丰富了听者的阅知能力。在讲与听之间,少年的童真和同学的情谊在故事中得到升华。如果说徐水杉讲的故事是以主人公的身份进行少年生活的阐释,那赵小珍讲的故事却是对少年生活的美好向往。
刘大船是船工的儿子,“脸庞黑黑的,鼻头圆圆的,一点儿不帅,而且一到冬天就鼻涕不断”,是徐水杉帮助的对象,因无意间在江中救人,成为学校的英雄。这是一个个性突出的少年,是现实生活中无数个平凡的存在。
陈淑芬和蓝蓝的出现,是徐水杉初中生活友谊存在的见证。陈淑芬的典型特点是口吃、爱笑、脾气好,“有一根巨长的辫子。”蓝蓝是徐水杉的“最爱”,她们一起上学放学,打草卖,分享糖果,一起拉练,彼此诉说家庭的秘密。
如果说赵小珍代表想象,刘大船代表勇敢,陈淑芬则代表了乐观,蓝蓝代表了纯真。4个人物的穿插,将徐水杉的少年生活连续在一起。既有人物性格的描写,又有故事的讲述。在不断变化的情节中,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在人物性格的刻画中,又将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是一个有着复杂身份、性格温顺但个性又非常突出的女孩。家里从石家庄搬到临江小城,常年的城市生活和与众不同的家庭背景,让她刚入学校时,与同学们不合群。她有脸盲症,但父母的良好教育,让她养成“不能嫌弃劳动人民”的好习惯。她乐于助人、喜欢分享,对朋友真诚、友好。但那段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最终不长久,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
赵小珍的婆婆去世了,“她被接走了。接到哪儿去了?无人知晓。”“我和赵小珍就此别过,至今未见。”一段半年的小学同学情,就此打住。江边少年刘大船在“漫画事件”中出现一次后,便了无踪迹。那个寸头的陈淑芬,“只是我很想知道,她后来嫁人的时候,有没有长发及腰。”
至于蓝蓝,不言而喻,那更是一种伤害的存在和受伤后的远离。在特殊的年代背景和被迫下,徐水杉葬送了与蓝蓝纯真的友谊。“路灯下,蓝蓝脚下的裤边儿像两只倦鸟在翻飞。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两只倦鸟没入黑暗,直到今天。”这是对少年往事的伤心和悔恨,也是全书的结尾。
一个又一个朋友的失踪,就是夹竹桃的失踪。失踪的夹竹桃,失踪的是少年的美好和纯真,失踪的是少年的情谊,失踪的是那段历史。这些只能成为大家美好的回忆,正如作者所说:“我愿意用我的故事,擦亮记忆。”
金代文学家王若虚在《滹南遗老集·文辨四》中写道:“凡为文章,须是典实过于浮华,平易多于奇险,始为知本。”
《失踪的夹竹桃》语言清新质朴、节奏自然明快,将一个少女的少年时代故事娓娓道来,给人以平易近人、真诚实在、情绪共振之感。书中方言、歇后语等地方特色语言的介入,将书面语和口语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给人以新奇之感。
如对文娱委员王跃红起绰号“癞疙宝”,原因是“她从来不主动带我们唱歌”,同学们就说她:“癞疙宝,戳一下,跳一下。”生动展现了王跃红不慌不忙的性格。幽默元素的加入,增强了情节的张力,更贴近了生活,增进了理解和共鸣。
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说:“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离,唯意所适。截分两橛,则情不足兴,而景非其景。”
《失踪的夹竹桃》带着作者浓郁的感情,讲述少年的故事,引发读者共鸣,做到了欧阳修所说的:“作者得于心,览者会以意。”
(《失踪的夹竹桃》,裘山山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22年12月)
作者简介
吴杰,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中国写作学会、中国小说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资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资阳市作家协会党支部副书记、资阳市文联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