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
拿到邱华栋新著《龟兹长歌》,首先是佩服,不得不佩服他的激情和旺盛的创作力。
邱华栋的《空城纪》已经获得成功。汉唐时代,中原文明走西域,与之交汇、交融的双向互补,在《空城记》里至善至美的灿烂,还那么清晰,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很多场景。
“龟兹双阙”是《空城记》里极其重要的章节,也是邱华栋笔下很重要的城池。从《空城记》里专门把龟兹拎出来,以《龟兹长歌》独立成书,足以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阅读期待。
很显然,邱华栋写完《空城记》后意犹未尽,心有不甘。如果《空城记》像是一个尘封已久的西域文明演进的长镜头,那么,《龟兹长歌》就把这个长镜头推向近景,推向特写。龟兹是近景,是特写。让我们感受到《龟兹长歌》与《空城纪》既保持牵连,又是完全独立的另一种震撼。
《龟兹长歌》以浩荡的文学想象修复残留的史料碎片,还原了古丝绸之路龟兹承载的历史与文明,这是有烟火气的历史,有情感脉络的文明。这是邱华栋的另一种考古,不仅是挖掘,更是一种以文学想象对远去的汉唐时代西域与中原交汇交融的文明图景的重构。这也是一个作家的责任和担当。
可能有读者在阅读《龟兹长歌》的时候,会对文体有困惑。历史文化散文、小说,非虚构,都是,都不是。我的感觉,这是作家极其用心、刻意地打破文体界限的一种勇敢和挑战。
其实,为什么要把《龟兹长歌》归类为某一种文体呢?传统的历史文化散文太多文献半文半白的转述,太多资料的堆积可能产生疲劳;小说与历史和文明真实演进,可能会拉开距离;非虚构与自由想象,可能产生隔阂等。所以,我的阅读就没有文体的困惑。
我考虑的是,我在阅读的时候有没有违和感。对《龟兹长歌》的阅读,可以当历史文化散文来读,可以当小说来读,可以当非虚构来读,没有丝毫违和感。
龟兹(今新疆库车一带)是汉唐古丝绸之路北道的核心枢纽。在历史上很重要的文化符号,如龟兹乐舞、石窟艺术、飞天壁画、丝路商旅等,这些在古代文献和史料里都是近乎冰冷、零碎、稀缺的遗存。虽然冰冷、零碎、稀缺,却是历史的承载。
在《龟兹长歌》里,邱华栋以文学的想象,把西域文明的长镜头推向近景、特写,有了人,有了烟火,有了爱恨情仇,有了战争与和平,让龟兹古国有了立体的场景,活灵活现。
那么多人物,大汉与龟兹和亲的细君公主、解忧公主、冯夫人、弟史;龟兹康家九代商旅,王族的白明月(火玲珑),大唐远征军将士,还有活在当下一直找寻那只汉琵琶的叫李刚的邱华栋,和那个神秘的青年琵琶演奏家王雪,这些人在《龟兹长歌》里都活出来了,活得有声有色。
一把从中原到西域的满月型的汉琵琶,一只从西域龟兹到大唐竹子或者兽骨制作的觱篥,一曲汉唐时代,中原文明与西域文明相互浸润的历史长歌,如此辉煌。一把琵琶,一只觱篥,牵引出来的汉唐时代的盛世华章,异彩纷呈。
汉家王族血统的弟史怀抱汉琵琶出嫁的盛大排场,龟兹王室白明月的觱篥在长安《霓裳羽舞曲》里的天籁之声。读到这里,就真正读到了汉唐时代中原与西域文明交汇交融的大气象。
最后想说的是,《龟兹长歌》里铺排出来的琳琅满目的歌舞、乐曲、乐器,真的是饕餮大餐。希望有更多读者有时间去读,我相信一定是大补。
(《龟兹长歌》,邱华栋著,新疆文化出版社,202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