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乾辉
春光四月，正是万物生发的好时节。
阳台上的花盆，没有花，密密匝匝挤满了胖乎乎的藿香，煞是可爱。
花盆，本该栽花，咋被藿香霸占了呢？
从花店买回蔷薇、水仙、茶花，看着精神十足的花儿，我们煞是高兴。今天松松土，明天浇浇水，后天施施肥，像抚育小孩般照料花儿。但花儿似乎不领情，过不了多久，她们便耷拉着脑袋，甚至叶儿也蔫了……虽经全力抢救，最后，只剩空盆了。
喜爱花儿的我们，并不气馁，又从花店买回易成活的吊兰、芍药、桂花，并问花匠务花的经验。按照花匠的吩咐，我们买回莳弄花儿的专用肥料，严格按说明书的要求施肥，不敢越雷池半步。担心炙热的阳光把娇弱的花儿身子骨烤坏，中午时分，我们又把花盆从阳台移至阴凉的室内。下班回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阳台，看看花儿有无异样。盼望着，盼望着，花儿能强壮筋骨，继儿花满阳台。大约三个月后，本来精气神旺盛的花儿，齐刷刷垂下，又蔫了。
花店的家花儿娇气不好养，便从山林移栽野生的花儿。数年间，我们先后栽过菊花、百合、栀子，这些花儿，有的活了三年，有的当年便小命不保。唉，难道我们与花儿无缘？
但花盆总不能空着。
一日，妻回煤矿，临回城时，特回我们曾经居住了十年之久的长条形四合小院瞧瞧。熟人立刻围上来，家长里短问讯不断。离开时，宋妈从她门前用砖砌成的一小块土里扒出一窝藿香，让妻带回城里。藿香的叶儿，熬鱼汤特香。妻难违宋妈的好意，顺便将藿香栽到闲置许久的花盆里。
正应了宋妈的话，藿香在春天里肆意地生长，心形叶片覆盖了花盆。夏天里叶儿黄了，但结了许多籽。秋天里，藿香秆枯了。冬天里，花盆里的藿香，秆儿似乎朽了。但来年的春天，几场春风春雨后，藿香马上冒出嫩嫩的芽口。落在花盆的籽儿，也萌发新的生命，探出无数的小脑袋。花盆里，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我们偶尔给藿香灌点水，她便在花盆里疯长。今年，藿香特别茂盛。看着花盆里拥挤的藿香苗，我萌发了把它们移栽到邻居楼顶花园的想法。在邻居爽快的答应声中，黄昏时，我便用锄头挖开板结的泥土。翻土，并将大土块捶细。那新鲜泥土的气息，便弥漫在空气中。整理好土壤后，挖窝。风风火火跑到阳台，用小铁铲在花盆里撬下一株长得壮实的藿香苗。随后，手护根须沾满泥土的幼苗，小心翼翼将它放进刚挖好的泥窝中。我左手将藿香苗扶端正，右手用小铁铲垒土。垒好土后，我直起身子，仔细端详幼苗。看着栽得端端正正的藿香苗，方满意地点点头。劳动并未结束，我舀了两瓢水，淋在幼苗周围。至此，移栽活动结束。
第二天早晨，起床便直奔楼顶，我要看看藿香苗成活得咋样。夜晚天气凉，晨光熹微中的幼苗，与生活在花盆时一样，叶儿鲜活。下午下班后，来不及回家，径直跑到楼顶，看到藿香苗没有萎，方才放心地开门回家。
第三天，尚未起床，明晃晃的光线透过窗帘，就知道阳光猛烈。藿香苗周围泥土湿润，故未浇水。太阳炙烤着大地，顶楼气温当然高。待我下班后再见到幼苗时，它似乎已奄奄一息。
接下来几天里，有时天空低沉，有时阳光明媚，一有空闲，我便反复观察。藿香苗既没容光焕发也没蔫头蔫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周过后，藿香苗的状态依然如此，能否成活，我心中也没有把握。难道是旁边的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三角梅，它的蔓柯阻碍了藿香的生长发育？我拿来修枝剪，裁去三角梅的枝杈，腾出空间，以便幼苗有良好的成长空间。但是，幼苗依旧没有起色，仿佛时间让它停顿了生命。
难道是一株幼苗太过孤独，需要给它找个伴？我把想法告诉妻，她开心地笑了，说我把穿越剧看多了。
说干就干。在已栽幼苗旁，挖土，捣土，挖窝，放苗，培土，浇水，由于移栽过一次藿香苗，再次移栽时，就轻车熟路轻松多了。
依然是时时关注幼苗的长势。
我之所以喜欢藿香，源自故乡情结。小时候，家里穷，可我嘴又馋，天天嚷着要吃肉，可父母哪有钱给我们买肉吃呢！好在从家门前流过的安昌江鱼多。收工后的父亲，拿上钓竿，一袋烟的工夫，便可钓上六七条巴掌大的鲫鱼。灶膛里是熊熊燃烧的柴火，倒上一点清油，母亲把鲫鱼倒进大铁锅里，几翻几煎，再洒点盐，一阵炸响后，掺水。起锅前，丢一把刚从洗衣台边摘回来的藿香叶。大约十分钟，一钵清香四溢的鲫鱼汤，便摆在桌子上，我们兄妹蜂拥而上，大快朵颐地分享美味。
第二次移栽，先是下了几天小雨，接着又下中雨。春天里下雨，当然伴随着刮风。偶尔天放晴，我就上楼察看藿香苗成活状态。嫩嫩的叶片，有的沾了泥土，有的缺了一角，难道有虫偷吃？我欣喜地发现，两株幼苗都冒了芽口，它们要长新叶了。
天老爷不再下雨，放晴了。两株藿香苗，犹如相互鼓励，挺直了腰杆，长得蛮有精神，只是叶片儿有些泛黄，如人缺少营养似的。我隔三差五给她们浇一次水，有了伴儿的两株藿香苗，在第四周的第三天，满血复活了，如同阳台上花盆里它们的同伴，长得绿油油的呢。我反剪着手，踱着步，长久地注视着藿香幼苗，如同工作搞得好，得它领导的表扬，心里甜蜜蜜的。
两窝藿香茎秆笔直，肥硕碧绿的叶片向四周扩展，仿佛在向周围其他植物宣示领地。看着茁壮成长的幼苗，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的藿香鲫鱼汤。是啊，我栽下的不仅是藿香幼苗，还有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