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肖姗姗

2025年末，文坛两位重量级作家相继推出新作，形成罕见的文学热潮——余华暌违5年带来首部喜剧《卢克明的偷偷一笑》，刘震云阔别4年奉上《咸的玩笑》。两部作品均以“笑”为叙事核心，传递对生活的深刻洞察。

余华：喜剧外壳下，是对现实最直接的回应

“我这次写了个喜剧，你们可以从头笑到尾。即使有眼泪，也是笑出来的眼泪。”接受采访时，余华毫不掩饰《卢克明的偷偷一笑》与《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的风格差异。这部开启《混蛋列传》系列的小说，将主角设定为100%的“混蛋”家装公司老板卢克明，这个精于算计、信奉“透支”的角色，成为他观察当下社会的切口。

谈及为何聚焦“混蛋”题材，余华直言这一想法已酝酿10多年：“狄更斯、莎士比亚笔下的坏人多是配角或对立面，博尔赫斯的《恶棍列传》缺少现实意义，我想从混蛋的视角，写对现实的感受和社会的变化。”他特别强调“混蛋”与“恶棍”的区别：“混蛋比恶棍多了一些现实烟火气，把握好分寸才能照见真实人性。”系列名“列传”源于《刺客列传》，意在表明每部作品主角独立，故事互不延续。

针对读者对卢克明“软着陆”结局的质疑，余华给出明确回应：“给混蛋安排悲惨结局很容易，那是好莱坞式的安慰剂，反而消解了批判力。现实中，很多混蛋的生活比大多数人都好，这是必须正视的真相。”他进一步解释，读者无需代入角色：“不喜欢卢克明才对，喜欢他就等于认同了他的混蛋逻辑。”

小说中贸易战、短视频、共享单车等元素，让作品有了非虚构的感觉，被余华称作“时代锚点”。“再过10年、20年，人们看到这些元素，就知道故事发生在哪个时代。”他坦言，短视频带来的快节奏审美影响了创作，但细节打磨从未松懈：“卢克明假装愤怒却演变成真怒，点外卖送错地址，这些片段都是在刻画人物状态，不是闲笔。”而“透支”这一核心隐喻，灵感源自纪录片中一句“你那个时候没有花呗”。谈及当下的生存状态，余华给出直白建议：“别做高风险理财，这是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我希望所有读者都能安全地走出这本书。”采访尾声，余华道出创作的核心诉求——让读者在笑声中看清荒诞，守住自我清醒。

刘震云：“咸”味玩笑里，藏着普通人的生存智慧

“世界各地，不同的街道上，街上走着的每个人，内心都有伤痕；大家都辛苦了。”《咸的玩笑》中的这句金句，道尽了刘震云对普通人的深切共情。这部新作延续了他“写众生”的创作底色，从叙事内核、人物塑造与文字表达中，清晰可见他对生活的通透思考。

主角杜太白辗转教师、红白事主持人、小贩等职业的人生轨迹，是无数普通人的缩影。“世上的事情，不是油然而生，而是突然发生的。”书中的这句感悟，是杜太白人生的真实写照——3次突如其来的风波，将他推离既定轨道，在生活的泥沼中摸爬滚打。而“玩笑”二字，既包含日常戏谑，更藏着命运突如其来的暴击。

刘震云并未渲染苦难，而是聚焦普通人对抗困境的生存智慧。“凡是把简单变复杂的人，都居心叵测；唯一的活扣，是把复杂变回简单。”这句话拆解出生活的本质逻辑。在小说里，为搞懂兵马俑而执意奔赴西安的裁缝老殷、将关心邻里隐私称作“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糖葫芦小贩老辛、自认古希腊犬儒学派哲学家的冥想馆老板申时行，这些小人物用天真与执着，在厚重的生活中活出了异彩。

“世上许多玩笑，注定要流着泪把它开完。”刘震云诠释“咸”味的深意——这是眼泪的味道，也是生活的本味。他不主张硬刚命运，而是传递“给时间一点时间”的从容：“遇到寒冬，装死就不会死了；冬天再冷，春天也会来。”面对当下人的生存压力，他用文字给出温柔回应：“全世界都在催促大家加油，我想告诉每个人‘你辛苦了’，这是对普通人最基本的共情。”

在作品中，刘震云对“勇敢”的定义格外通透：“不是硬刚，是在起伏里守住认真生活的节奏。”他借《咸的玩笑》告诉读者，生活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守住内心笃定，便能在眼泪与笑意中找到与世界和解的方式。

（图片由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