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花木兰》导演韩真:女性导演遇到花木兰,是最好的缘分

2020-09-21 15:30:27来源:四川在线编辑:裴蕾

四川在线记者 李婷 摄影 向宇

最近,大型舞剧《花木兰》在成都连演两场,成为今年“蓉城之秋成都国际音乐季”上一票难求的演出。花木兰是中国古代的一位传奇女性,她替父从军、保家卫国的事迹,被大家尊敬和歌颂。而舞剧《花木兰》以“孝”“忠”“勇”“爱”为主线,刚柔并济地讲述花木兰从一位美丽的田园少女走向巾帼英雄的历程和蜕变。

舞剧《花木兰》剧照

舞剧《花木兰》的总导演之一韩真,她与周莉亚并称为中国舞蹈界内令人瞩目的“80后青年导演双子星”,共同创作了舞剧《沙湾往事》《永不消逝的电波》《杜甫》等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剧目,她的作品既能夺得第十四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第十五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大奖,同时也能在全国巡演市场上斩获很好的票房。《永不消失的电波》舞段《渔光曲》既能登上央视春晚,《杜甫》舞段《丽人行》也能在抖音上刮起模仿旋风,点阅量突破14亿。近期记者独家专访到韩真,和她聊了聊她眼中的“花木兰”和舞台创作。

韩真

问:最近看了电影《花木兰》吗?怎么看花木兰这个著名题材的优势与挑战?

韩真:虽然目前还没有看过《花木兰》电影,但我觉得花木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打破东西方文化壁垒的女性形象,这是题材赋予的优势。我们用舞剧形式去打造花木兰,就需要从各方面去实施她的气质,这是需要做到保证的,还需要对演员进行挑选,需要从耳熟能详的文化符号去呈现她,这些都是不小挑战。

问:怎么理解花木兰这一女性形象?

韩真:飒。众所周知,花木兰生活的那个年代,对女性的各方面是非常禁锢的,但她做决定拥有的勇气,是对那个时代女性枷锁的挣脱。她的整个观念、勇气和格局,甚至超过当下不少女性,这种跨时空的内核很难得。

 

问:如何相中175cm的“花木兰”郝若琦,又怎么找舞伴?

你知道吗,演出前我们一直和郝若琦说。郝若琦你到底有多高,我们好给你找舞伴,你一定要说实话。得到的答案是“175cm”,但她和175cm的男孩儿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显得更高一些,甚至直观上感觉比180cm的男孩都高。于是我很纳闷,问郝若琦你到底有多高?“175cm”。我们说,不对啊,你至少有177或者176,得到的答案还是“175cm”,哈哈哈哈。

记得郝若琦去考我们团,她那么高动作却非常干净利落,很具有爆发力。而她的骨相比较中性,但又从她跳杜甫《丽人行》的片段时,又能够美得别有一番韵致,所以最后在耳边回响着175的艰难中,决定花木兰还是她。我们的大多数舞者都是经过古典舞的训练,古典舞对女孩子的训练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她天然的柔美和大气放在那儿了。郝若琦有古典舞的底子,也有现代舞底子,这对她的肢体语言是一种开放式的开发,所以表达出来更多的是摒弃了性别之间的表达,是一种自如地表达。

至于搭档伙伴,当时我们刚拍完沙湾往事,花木兰的男一号黎星也是我们心目中的人选,找将军的话,想到“花木兰”已经这么“虎”了,如果将军比她还虎,那么感觉就有点硬邦邦的。就希望将军身上有一点点文气。将军不见得是一介武夫,也可能是非常善于作战的,或许他在征战之余,一把古琴一壶小酒这样的,也何尝不可?将军我们觉得将军的身上可以带着一丝书卷气。但是是一种成熟成稳的书卷气,于是确定了黎星。在身高比例上,我们好多次专门训练两位演员的肢体语言,从视觉上进行配比,在服装等等各方面去做工作。

问:郝若琦的性格和花木兰差别大吗?

 

韩:郝若琦整个排练花木兰的过程,是一个天性解放的过程。第一次担任大女主、大戏,对她的身心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那个时候的她,就是稚嫩的、脆弱的,但又很倔强。和初去战场的花木兰何其相似,尤其是那股子倔劲儿,那就是花木兰。所以我当时一直觉得,郝若琦就是花木兰,只是一个还没有打开的“小花木兰”,特别希望她能快速成长。真正男孩子身上的率性的性格,她是有的。对于感情上,不纠结,不拖泥带水,喜欢和不喜欢都很直接。我和郝若琦说,如果你觉得导演说得不对,不服气,你就把这段不服气跳出来,比如第四幕出征你找不到杀气,你就想着两位导演坐在下面,你有多“恨”,你有多想拿把剑挥过来,撩袍子飒出去,你就把这个气放在你的眼睛里,自然就有火花了。

问:女性导演对这部剧的影响?

 

比如花木兰和战友一起睡大通铺那一段。这是作为女导演的敏感度吧。就是知道把一个女孩子丢进男人堆里有多尴尬,带着既怀念又心疼的感觉,一个女孩子在军营十几年,她完全要伪装自己,待下去还要交到朋友,用尽了她所有的智慧和坚持。因为女孩子毕竟还是女孩子,和一堆大老爷们儿睡一个大通铺,军营里我们都能想到,那种艰苦。舞剧时长本来就有限,一两段集中表现花木兰在军营中的缩影,我们就想到了这个,取名叫“小夜曲”,名字听上去很美好。所有这些看起来让你觉得当时很艰难的经历,到花木兰回乡以后,埋藏在记忆深处,视若珍宝的记忆。我们曾给花木兰回乡做过内心设定,我们觉得她回乡以后她可能会很少提起在战场上的事情,可能她也会提起一些训练的场面,哪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争,但她应该很难去提及和她一起走上战场的兄弟和逝去的人,尤其是和将军的这段感情。我想她可能什么事都能宣之于口,但唯独这段感情,她就想好好放在心里。

 

女性视角在其他题材暂且不说,但花木兰这个剧女导演来拍是合适的。本身花木兰就是一个女性,只有女人才最能知道她舍弃了什么,跨上白马冲上战场。只有女性最懂得,她为什么没有加官进爵,她放弃了一切回归田园。她人生中的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感同身受。最能理解军营中有那么一个令他爱慕的敬仰的男人出现,她要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越雷池半步,这种情感她如何隐藏。花木兰的故事就是站在妇女的角度,以父女之情、爱情、还有对柔儿的姐弟情,几条情感线贯穿起花木兰这个剧,从女儿、女人、姐姐,每一个视角都是女性的。可能也是契机和机缘,让我们遇见了花木兰,女性导演遇到花木兰,是最好的选择。

问:您的作品很受年轻观众喜爱,有意在这方面做过努力吗?

舞剧《杜甫》 张爱牛 摄

首先当代文学作品,包括大师电影,给了我们很好的启发。对年轻人的关注是必然的,国内舞剧发展这么多年,尤其是主流舞剧,更多的是以长者的姿态在讲述故事。亟需打破和年轻一代的壁垒,让他们无障碍的欣赏走进剧院,同时他要获得的信息量一定是要与他有代码沟通的。这种信息符号,他才能看懂并接受。 “对于让年轻人看懂”这件事,我们确实是做过功课的。首先我们自己是“80”后,也不老,还算相对年轻的创作者,把有些故事讲给00后,90后去听,讲的方式就必须以年轻人的口味相结合。你不能把一部剧的观众,局限在比如80后这样的年龄段,因为在未来,90后、00后也是剧场的主流,也是面向他们的。

比如花木兰的人物气质,本身就是符合当下年轻人的一个代码。现在年轻女性追求自由、勇敢、抛开束缚,这所有的都是当代价值观,在花木兰身上都有。她用了一个晚上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影响她一生,“我到底是要对镜贴花黄还是要铁甲出征?”她在那一刻的决绝,为此付出一生,绝不回头的劲儿,那种“飒”,本身就是现代的,不是传统的温婉柔和、体贴家庭的女性角色。再比如,舞美当中的“圆”,是对和平、幸福的愿景,也是中华民族都认同的代码。

 

问:您和周莉亚的合作模式是?

辩证统一,求同存异。我们是同学、大学同学,同宿舍。我们两个工作性质上是有很多互补的,知道自己要认领哪块工作,很默契。如果两个人的工作部分都完成后,我做完的她审核,她做完的我审核,必须达到两个人的满意才行。在价值观上,作品理解和追求上,苛刻程度不相上下。我说话柔和一些,内心“刚”一些。她外表看起来很健谈,比我性格外向很多,交朋友能力也强,其实内心内心很柔软。一个外柔内刚,一个外刚内柔,像一面镜子的正反面。所以圈内不少人也很羡慕我们,在艺术上能够遇到这样的伙伴很难得,三观一致又能互相分担。

韩真和周莉亚一起接受访谈

问:《花木兰》是部大女主戏,您也是女性导演,最近《乘风破浪的姐姐》也很火,你觉得年龄会给你的创作带来哪些优势和困扰?

年龄对每个阶段的创作都有影响。目前我还是很喜欢我的年龄段的,因为我觉得自己在逐渐地走向更为清晰和成熟。看待作品和如何让它更好,现在的自己比以前的自己更有发言权。没有一个创作者能够轻易的超越时代,我创作的激情也会随着时间变化,我想未来都有未知,都有可能。舞蹈编导随着年龄增长,能动性或许会有下降,影响到创作,但我又不知道未来可不可能,思想上更加成熟,去碰触不敢触碰的作品。现在的我更自信,成熟,剩下的就交给机缘。

韩真生活照

问:成都演出的感受?

我们演出的是公益场,这次演出能够看到很多环卫工人、医务人员来看,各种布置很用心,剧场规格也很棒,很好的舞台,我们非常感动,怀着巨大的敬意来看。

(本文图片除剧照外,均为剧组和受访者授权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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