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周末·建党百年征文展播㊻|孙贵颂:​走过那片草地

2021-07-22 17:20:47来源:四川在线编辑:裴蕾

孙贵颂

1985年的夏天。我和妻利用假期外出旅游。

我们沿宝成铁路南下。茫茫夜色中,只感觉火车不时地穿过一个隧道,又穿过一个隧道;视线一会儿玄青,一会儿幽暗,一会儿又转成铅灰。这条铁路,是中国铁路史上的奇迹。沿途几乎全是崇山峻岭,地势极为复杂,工程艰巨异常。共和国的铁道兵和铁路工人,硬是逢山开道,遇壑架桥,让天堑变通途。我们身临其境,却因为是晚上,体会不到多大惊险,留下些许遗憾。

凌晨到达昭化火车站,马不停蹄地赶往汽车站,坐上了去往九寨沟的汽车。一路上的劳顿非言语所能道尽。那时交通落后,我们坐的是一辆解放牌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摇荡,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水流湍急的白龙江,人似在画中游,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一天下来,尝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滋味。好在九寨沟的风景迷人,算是将一路上的艰辛做了补偿。

从九寨沟出来,有人指点,可以坐九寨沟至成都的旅游车,途经松潘草地,“走”长征路。这一消息,使我俩陡添惊喜。一咬牙,每人花80元买了一张车票——这在当时可是很昂贵的,过草地。

时值八月。出发时还是艳阳高照,酷暑当头。我们这一车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清一色夏装裹身。我穿短裤背心,妻着短衫长裙。进入草地后,人烟逐渐稀少,顿有荒凉之感。间或出现几顶帐篷,二三牧民,还有陪伴他们的牛马。牧民见到汽车,老远就招手,就喊叫,我们还之以礼,也挥手,也喊叫。虽然素不相识,心却在沟通交流。天空忽有苍鹰盘旋,妻首先喊:“高山之鹰!”车厢里的人都伸出头来,对着天空大叫:“高山之鹰!高山之鹰!”车厢里,一派浪漫、欢乐景象。

不料,再往前走,气氛逐渐冷却下来。虽然门窗紧闭,但我们却分明感觉到寒冷在逼近、压迫过来。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令人渐渐招架不住。冷,彻骨的冷。又过了一段时间,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似乎很温柔,很耐心,轻轻地叩击着门窗,无声无息地陪伴着我们前行。同车中有几个广东青年,生平第一次见到真雪,不由激动得大呼小叫。当司机在一个地方停车让大家“方便”时,他们又是拍照,又是打雪仗,可乐坏了。路旁有青青的小草,小草中间有成群的牦牛,以黑色居多,毛长长的,在悠闲地吃草。牦牛不怕冷。

我们怕冷。在车厢里面坐着,又不能活动,大家一个个瑟缩着,战栗着,纷纷从随身的行囊中搜寻衣服御寒——实在也搜不到什么衣服,除了夏装,还是夏装。无奈之下,我将一件雨衣披在身上,妻子索性把一条裙子套在头上。这时最艰巨的任务,是抵御严寒。

在草地上共走了两天。第一天傍晚到达松潘县城。松潘西面,有个地方叫毛儿盖。1935年8月20日,中央召开毛儿盖会议,反对张国焘的错误,坚持北上,实现创建川陕甘革命根据地的战略目标。

第二天,我们开始穿越草原腹地。或许由于气候逐渐干燥的缘故,草原没有我们想象得那样遍地是泥泞沼泽。但天气依然不好。天空仍不时飘着雪花。远处雪峰连绵,眼前野草茫茫。牛粪触目皆是。显然,这里已经成了良好的牧场。而50年前不是这样。当年红军过草地时,也是8月,气候比现在恶劣得多。记得曾读过周恩来的警卫员魏国禄写的回忆录:“草地是个气候变化无常的地区,有时天空无云,烈日晒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有时阴云密布,疾风暴雨猛烈袭来,一刹时就像到了严寒的冬天。在那越走越难走的草地上,长满了齐腰的水草,起伏不平,踏上去像是走在海绵上一样晃荡。”当时,红军面对前后夹击,还要携带武器和极少的干粮,又缺少御寒的衣服,在茫茫的草地上跋涉。粮食吃完了,就挖野菜,吃草根,喝凉水,咽棉花,有许多同志没有走出草地就累死、饿死了。先烈们没有想到,在他们倒下14年之后,新中国就诞生了。半个世纪以后,又有一些人坐着旅游车,来重踏他们的足迹。虽然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玩耍,但也出于缅怀和感恩。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对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红军,怀着深深的崇敬和谢意。

是的,历史不应该忘记。就在第二天,我们到达了红原县。红原县属于阿坝州,因为红军当年长征经过这里,1960年建县命名红原,意为“红军走过的草原”。人民没有忘记。

出红原抵南,经刷经寺,直奔成都,离松潘草地渐渐远了。

又是艳阳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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