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展评㉑|《骑兵》:革命情怀氤氲下的美学境界

2021-10-13 21:12:58来源:四川在线编辑:邓童童

杨莹 尹紫薇

内蒙古艺术剧院原创舞剧《骑兵》以鲜活丰满的人物形象,环环相扣的情节线索,坚毅果敢的舞姿形态和感人至深的情感内核,斩获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整部舞剧分六幕展开,紧扣渐进性的情感叙事逻辑,聚焦于发生在大草原的真人真事,讲述了蒙古族青年朝鲁深受感召,立志从军,浴血战场的英勇故事。《骑兵》用舞剧艺术的方式回顾历史,关照生活,传达了现实温度,体现了思想高度。在现实主义关照下交织的情与爱,生与死,公与私之间也氤氲出了中国传统美学的至深意境,可谓剧有限而意无穷,它传递出的家国大爱,民族气节,也超越了单一时空的限制,感召着新时代的新青年们,不忘来时路,不负报国心!

一.去有无——超越现象本体

禅宗哲学中有“立处即真”的著名思想,“真即实,实即真”,是禅宗关于世界意义的最简洁的表达。在中国哲学中,僧肇也曾提出“触事而真”,“觌目皆真”的观点。禅宗立处即真的思想,涉及到存在意义这一重要问题,实存即意义。深厚的民族哲思给所有渴望通过舞蹈艺术寻找世界意义的编导们,提供了再好不过的文化滋养。去有无,非有亦非无,是摒弃了现象的形式层而去挖掘其背后的文化释义。

舞剧以《骑兵》命名,却以小见大,它并未囿于独立的骑兵生命个体的单一叙述,而是通过角色的塑造生成了坚强有力的骑兵“群像”,这是在那个时代特定环境限定下真实的人物群像塑造。与此同时,舞剧的剧情展开与动作设计也并未局限于骑兵这一身份限定下日常枯燥的训练作战生活,而是聚焦于主人公成为骑兵前的心路历程与生活经历和成为骑兵之后的身份状态与行为刻画,跳脱出了单一的人物范畴去进行主题大义的宏观传达,以小见微更显编导之高深境界。舞剧主人公朝鲁和珊丹的情感线索中也穿插进了战马尕腊的身份线索,人与马之间的情与义,也在最初的误解仇视到最后的舍命救主中得到了升华,骑兵,是骑在马背上的兵,没有战马的奔腾万里何有骑兵的英勇杀敌,从这一点上来看,尕腊的角色设置可谓是画龙点睛的扣题之笔。此外,在舞剧第二幕草原殇中,空间意境的营造也可谓超越了有限。日本投降前投放的鼠疫病毒在草原上悄然蔓延,经过解放军医疗队的精心治疗,身染鼠疫的珊丹痊愈了,也是从此开始,医疗队赢得了人们的信任,朝鲁萌生了报名参军的念头。这里可谓是全剧情节转折的关键。为了渲染阴霾和恐怖的气氛,编导创造性的开拓了双重空间,一部分是真实刻画的舞台环境空间,另一部分是错位虚幻的人物心理空间。在表现鼠疫的残害时,一块大黑幕布包裹的压抑与沉重和珊丹渴望冲破束缚向死而生的挣扎更加渲染了气氛推进了情节。空间的流动是有限制的,而开拓的意境是无穷尽的。超越了现象本体的价值尺度所呈现的形式美感才是永恒的。

二.泯能所——超越主客关系

能所之别,是分别见重要的体现之一。能为主体,所为主体所观之对象。在我们惯常的思维中,欣赏一部舞剧时总有一个观照者态度的问题,有科学的态度,有功利的态度,有审美的态度。所谓审美的态度,就是排除一切功利,对对象做纯然的关照。当我们说物象的时候,就肯定其作为对象的特征,是以自我观察的角度为物命名的。泯能所之谓的超越主客关系,是不为鉴赏者设施的一种双向对话关系,是作品深刻的思想感情引起观者强烈情感共鸣的二度创作关系。

能指和所指本是语言学上的一对概念,泯能所,不仅是对接收者被动接受的摒弃,同时也是对艺术作品价值尺度的考验。一部好的舞剧作品,总是能够超越主体本身去关照众生,留下深远的社会影响力。舞剧《骑兵》无疑做到了这一点。该舞剧的选材立意密切贴合了现实题材创作语境下对人类社会生活的关照,情节的展开密切贴合情感逻辑的发展,且作为新中国舞剧历史上首部以骑兵为创作题材的舞剧作品,不仅满足了观赏者的审美期待视野,填补了那部分未观题材的空白,同时也聚焦于中国革命历史进程中合乎逻辑的事件发展,这是符合我们全民族的文化心理范式,将民族的情感需求熔铸到骑兵的个体生命奋斗进程中,不失为编导智慧的创造性体现。此外,第五幕的英雄泪可谓是全剧情感爆发的一个高潮,在强大精神感召下也为观者的审美想象留有了余地,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延留和余味的审美体验是对艺术作品价值最高的认可。炮火袭来,舍生忘死,壮烈牺牲,悲鸣战场。为了表现战士不畏牺牲的勇敢,编导巧妙安排了演员跳下舞台这一艺术化处理。不仅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力,把战士牺牲的英勇与无畏造势到了极致,且于无形间打破了单一舞台表演空间的限制,观赏者与表演者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演员在剧本设定中跳下的使万丈悬崖,而实则跳下的却是剧院里的观众区,观者坐席观演,却不得不被拉回了那个战火硝烟的战场,如此奇思妙义,如此联空互动,舞剧《骑兵》何以不动人?

三.任圆成——大美无言之境

意境是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重要范畴,是艺术中一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景与境偕,韵味无穷的境界,是主体情感和客观形象的有机统一,是能够蕴含和昭示深刻的人生哲理及宇宙意识的至高境界。意境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朦胧美,是一种有限无限的超越美,任何一部堪称经典的舞剧作品,自然都少不了对意境的挖掘和开拓。

舞剧《骑兵》不仅有精彩绝伦的超飒舞段,形式美感造极的背后其舞台意境的营造也可谓意蕴无穷。第一幕男儿归的舞段中,编导在刻画乡亲们对刚归来的朝鲁的误解之时,并未直接安排正面的戏剧冲突,而是营造了前后交织的双重空间,乡亲们充满喜悦的胜利大群舞与朝鲁的独舞形成鲜明对比,前后两块相对的错位空间使得朝鲁在舞台上更显单薄,以此衬托出被孤立感。第一幕中首次出现的一根红线,是贯穿全剧的灵魂道具,它不仅是一根腰带,是象征着恋人之间绵绵情意的信物,更是舞剧最后朝鲁受伤,尕腊牺牲的纪念之物,大情大义,一而贯之。再看第三幕的从军别,朝鲁换上军装,告别家乡,珊丹万般不舍,赠与爱马。这一段落编导先是设计了一段矫健豪迈的男子戎装参军舞,接着舞台侧后方出现了婉转低落的女子惜别大群舞,最后是朝鲁和珊丹的一段离别双人舞,动作的缠绵中尽显分别的不舍,编导并未着力渲染别离的撕心裂肺,而是通过这三段舞蹈的层层递进,把舍小为大的家国情怀渲染的淋漓尽致。最后一幕的骑兵魂。草原终于迎来了永久的和平,冬去春来,大雁北归,恋人再相逢,奈何光阴荏苒,青春不在,牺牲的战友和战马就像一座座丰碑永远矗立在人们心中,舞剧的结尾就是朝鲁和珊丹相互搀扶着在一座座丰碑中渐渐远去.......未曾想到这种写意式的浪漫收尾会出现在如此热血沸腾的舞剧中,让人回味无穷的同时也丝毫不觉得尴尬,渐行渐远的背影除了令人感动的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思考,虚实相生间无画处皆成妙境。

在现如今持续不断的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热潮之下,舞剧艺术如何突破自身的语言限定,如何平衡写实与写意的关系,如何本末相顺地去回顾革命历史,弘扬当代正能量,确是每一个舞剧创作者所要思考的问题。舞剧《骑兵》在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辩证中,把握住了现实主义创作的精髓,在革命情怀的关照下共生出中国古典美学的至深意境,可谓是实现了新时期中国舞剧创作的一大飞跃!

作者简介:

杨莹,四川师范大学舞蹈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四川省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评审专家,成都现当代城市美学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委员、研究员,中国写作学会会员。

尹紫薇,四川师范大学舞蹈学院2021级硕士研究生。

    编辑推荐